忽然之间天气就热起来了,某个夜里,突然发觉,穿着短袖在南院中走着,竟没有了前几日那种寒冷。习惯中济南昼夜温度是差别巨大的。午间的地面是脏兮兮的铁板渗着热,太阳拿着同样黑烫的另一半铁板在大地上不断翻弄挤压,嘴角带着同街边卖铁板鱿鱼的老板一样招揽顾客般谄媚又带着市井流气的笑。皮肤被吱吱的灼烤着,滚烫的油滴纷飞,然后抽动着瑟缩成皱巴巴干硬的一团;等到了晚上,却像是把漫天云朵都硬生生钉在了大地上,潮湿生冷地繁衍滋生出一大片雾气肆虐的树林,把世界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我站在参天的树林之中,交叉着环抱双臂,蜷缩着身子打着寒颤。可是突然到来的那个夜,寒雾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撤退了,无声无息的远走,曾经的夜雾变成了温泉中氤氲而上的蒸汽,而茫然失措的不只有我
。
盼望长大是一种长不大的奢侈,注定只能死在童年。所以后来我们自己挖了一座坟墓,把自己的一部分埋在里面,于是有一种奢侈瞬间苍老。
儿童节了,幸好我没有生活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那便看不见许多孩子,不致惊醒自己坟墓中的魂灵。也幸好学校附近孩子不多,便是传说中的鬼楼七教,晚上绿色的灯映照下想必也不会有太多的游魂。这样想着,我便很为那些闹市区的学校的人们担心了,可是转念一想却也不必,时间和世界把我们磨练成了挖掘坟墓的高手,那些长不大的魂灵,即便苏醒,怕是也困在坟中逃不出来的。
说来有些残忍,也许有些无情,终究有些无奈。我们把自己长不大的奢侈冷冷切下,就像肉店里卖肉的人,手持一把锋利的尖刀,三两下将鲜红的身躯分崩离析。我们把它们偷偷埋下,然后,然后,对自己说我不想念,甚至用最生硬的话语重复着干冰一般灼的皮肤生疼的句子,我不认识它,说多了也变成了自然。
有朋友对我说过最可悲的是自欺欺人,我终没有勇气能够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喊“骗子!骗子!”,可是现实是一回事,真实却是另一回事。
所以现在,我真的没有什么资格再过儿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