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秋魂
云淡淡地疏离,在蓝蓝的高天之中飘渺出裙裾般的浪漫与翩跹;风纯纯地轻掠,把可人的凉意卷进曾经炙烤的心园;水碧碧的漂流,给忙碌贫乏的心灵带来丝丝的涟漪。当丝丝雨网挂上眉梢,瓣瓣花泪从一泓秋水飞溅迷离,秋天便使人叩开了心情的门扉,带着长长的记忆,掖着缕缕的思绪,托着悠悠的故事。
清晨的惆怅似乎来自一池的红衰,午后的忧郁只因那一声无助的蝉鸣,黄昏的叹息竟为了一叶的凋零,静夜的孤独踩着落叶翻转的沧桑,寂寞拖着长长的影子,横斜于清浅的月光之上。
并非多情的种,为何会如此善感?亦非爱之幽灵,又何以那样易伤神?莫非秋是情感的引擎,会让人的情趣之旅掘得源泉,可将人的情感之坝决堤泛滥?难道秋才是一个真正爱的季节,春华秋实,收获爱也非秋莫属吧?
播种似乎总是从孟春开始,有了春的萌动:爱的孕育、爱的释放就如脱缰野马,驰骋跃然,自由畅快。耕耘在焦躁、炽热如火的季节,烈日蒸腾的是情的汗水,还是爱的血液?但赤裸的心知道,绿意漫漫的田畴里,葳蕤生长着依偎和希冀。守望,等待,终于把秋实写进了秋水,把苦夏变成了金秋,该收获丰硕了,可是,我们又似乎疏忽了秋的另一面:风欺霜打在制造毁灭的同时也在制造悲剧。落叶忍疼,碎绿抑郁,水瘦潋滟,裸露的美丽一定是沉重代价的付出。
枯黄曼舞,用自己清瘦的羽翼勾勒出了伤残的轮廓;落花飘絮,抖落一秋心绪,掀开一页页累积的卷轶,重温着泛黄的记忆。印记了苦涩,忘记了眼泪;读懂了冰冷,消解了艾怨;接受了残酷,也就接受了收获。只祈望心儿与心儿再邂逅一次,触动弥蒙的凝望,放纵昏花的模糊,说出绵长的沉重,亲吻泪盈的香残。
心情从遥远的诗意中走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悲凉始自忧民忧国;“露凝千片玉,菊散一丛金”,繁华直泻一代明君浩瀚胸臆;“娟娟空山月,照我冠上霜”,描述变法忠臣的透凉心境;“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寄托词圣儒将的恤农愿望;“宿雁半江画,寒蛩四壁诗”畅抒爱国志士壮我山河的宏图夙愿。
秋在诗中筑巢,秋在画幅染色,秋凝文字煽情,秋活在故事。然而无论是秋风的萧瑟、秋雨的淅沥、秋露的微寒、秋霜的凄厉,还是秋云的清淡、秋叶的飘落、秋荷的凋谢、秋桐的衰减,无不浸泡着一个字---“悲”,无不蕴含着一种情---“愁”。“悲愁”自然地成为秋的标签,千古流传不衰,并且在这故事中升华,在故事中超拔,蔚为一种不变的传说。秋本身因此痛失了话语权,无法全面的表达自己的本意,似乎这成为秋的真正可悲。
于是,不禁要问:秋是什么?秋在哪里?
日月经天,星辰递变;海潮汐,山低垂,流东去,生轮回,沧冥注定秋是一个时令的转换。一剪风吹皱一篙涟漪,露送走了春的绚烂,霜冷却了夏的火热,云端、树梢便到处都可以看到秋的足迹。
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年好景君须记”。一种心灵的契合,一种无言的感动,凝固的誓言喊出金属般的质感,沉淀的泪痕结晶出大地的诗行。若说没有羽翅,偏偏惊起一天飞鸿;若言胸无彩墨,怎又掀动一秋的斑斓;若语寂寥萧条,何来低吟浅唱!是谁将激昂奔放交付自然,是谁偏爱这远山峰峦、高天流云、陡峭俊朗?
人生四季,不过也是草木一秋。秋的枯萎,秋的枯黄,秋的凄清,秋的萧疏,似乎那是生命轨迹中最惊心的一抹底色,注定了那是一种无奈,那是一个惊叹。繁华落尽的真谛,历尽沧桑的陈酿,面对落寞的坦荡,峥嵘一秋的美轮美奂,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工笔画,精彩就在那匠心独具的一起一落中,耐人咀嚼的况味也自在那一颦一笑的情节里。这是人一生中难以企及的旷达巍峨境界,何愁堪忧?
美在高天,唾手可得的碧水未必可冷淡;美在远山,恍若天涯的咫尺犹有难以割舍的依恋。花好月圆固然圆满,可阴晴圆缺才是人生的四季。秋天的美美在丰收、成功、成熟,秋天的美更美在残缺、失落、凄凉,就像在枯萎的草丛中捡得一枚蝉蜕,一如在荒漠中收获了寂寥的孤独。衰颓意味着没落、死亡,同时也意味着新生和希望;荒芜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同时也在昭示着自己的绝望。
也许从春夏走来,不免翻腾回忆,会涌出一些感慨和遗憾;或许阅读金黄,难免产生联想,会有悔意和伤感.但不论什么感触都来自秋的残缺美,无不明澈着那一抹秋魂,孜孜以求于秋的那份宁静和深邃,澄明和爽朗。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应该交给理性还是情感,归属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主宰了秋绪,惹出了一秋的璀璨和热闹,才有了秋的凄迷和醉人。
有故事就有情节,有了情节便又有了新的故事,看来,秋的故事还会在岁月的年轮里年复一年地流传下去……